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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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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江城距離南城不遠,開車大約三個小時能到,翦幼竹在雅馬哈和打車兩個選項之間糾結許久,最終選擇了打車。

翦家在江城的老宅是一座中式園林,是翦老爺子在千禧年從一戶破產的豪門手中買來的。

那會兒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院落,翦老爺子買到手後一點一點自己打造,翦家從事古董文化類的工作,且翦老爺子早年一直在北城求學,和南城江家老宅的溫柔細膩、亭臺樓閣比起來,翦家的園林則更有皇家氣派。再加上翦明遠和翦博宇這兩年的翻新裝修,老宅更添幾分現代化氣息,光是藏寶閣和藏書閣,就成了江城上流社會常常光顧的地方。

出租車停在老宅門口的時候,司機半個身子都從車窗裏探出來,地鼠一樣地張望,“姑娘,這是你家啊。”

翦幼竹正在搬行李,側過頭看了眼快趕上博物館大門的老宅大門,“哦,算是吧。”

司機扒著車窗,“什麽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房產證上沒寫我名字,怎麽能算我的?”

“那你是來……”

翦幼竹“砰”地一聲關上後備箱,“我們家族都住這兒。”

“家……族……”司機品了品這兩個字,默默豎起一個大拇指,“行吧,你牛。”

大門外面已經停著不少豪車,歡聲笑語透過厚重的大門傳過來,估摸著已經來了不少人了,翦幼竹撥通翦博宇的電話,一陣盲音後無人接聽,翦幼竹的手在包裏一陣亂摸。

糟糕,半年沒回來家門鑰匙都不知道丟哪兒了,打電話給翦博宇他不接,也不是不能去按門鈴,但這個時間點秋舒和翦幼林那對討人厭的祖孫一定也在,她要是以這樣的方式出場,那也太拉胯了。

搞得跟客人一樣。

正巧手機響起,翦幼竹以為是翦博宇,沒看一眼就接了起來,結果響起的卻是謝嘉佑的聲音,

“柚子,你回江城了?”

“你在我身上裝監控了?哎呀!”在包裏一陣胡亂搗鼓把口紅都弄了出來,翦幼竹低頭去撿,慢慢反應過來,謝嘉佑的父親和翦明遠也是不錯的朋友,翦明遠的壽宴謝家應該也會來,那謝嘉佑知道自己回江城也不奇怪。

頭頂陽光毒辣,翦幼竹出門急,連遮陽傘也忘了帶,她嘆了口氣,真是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現在不僅鑰匙忘帶,喪家之犬一眼地蹲在門口,還出了一頭汗,妝都花了。

“誒,謝嘉佑,你在江城嗎,在的話就過來接我。”

翦幼竹抱著膝蓋蹲著,躲在不大的樹蔭下面,手裏捏著口紅,不停地丟出去撿回來,丟出去再撿回來,得到對面肯定的答案之後,才松了口氣。

註意力都在口紅上的她自然沒有註意到,就在她背後,一輛熟悉的賓利駛進了老宅的地下車庫。

*

謝嘉佑的跑車就在老宅不遠處,五分鐘後就開到了翦家門口,見著蹲著的小可憐,謝嘉佑摘下臉上的墨鏡,摁了摁喇叭,降下車窗問道:“柚子,幹嘛呢?”

跑車的喇叭極響,每一聲都像放鞭炮一樣,就差沒拿著個大喇叭喊:翦幼竹被關在外面進不去了!

翦幼竹差點沒被謝嘉佑氣死,匆匆忙忙上了車,“你快住手,老娘在外面蟄伏這麽久,差點被你一聲喇叭給毀了。”

謝嘉佑覺得好笑,抽出兩張餐巾紙遞給她,“擦擦汗。”

翦幼竹把兩張紙抽過來蓋在額頭吸汗,“怎麽現在才來,再晚來一點我都要曬融化了。”

“拜托翦大小姐,我開的是汽車,不是飛機,做不到瞬移。”

翦幼竹一道眼刀過去,謝嘉佑適時收聲,“行吧,我的錯。”

他換到D擋,啟動車子往外開,翦幼竹報了個地址,是她常去的造型室,禮服她已經提前訂好,是品牌的秋季高定。

結果半小時後車子開到的不是造型室,翦幼竹透過車窗看了看,這裏她再熟悉不過,是江大附中的後門,當初他們三個翻墻出去,就是在這裏被教導主任抓到的。

“突然來這裏幹嘛?”

“有些事想和你說,所以善做主張把你帶來了這裏。你放心,我已經讓助理去MUSE拿你定好的禮服,到時候你直接去我那裏妝造,我保證讓你美美的準時到達。”

翦幼竹莫名其妙地跟著他下了車,師大附中後門是一座不高的小山,沿階梯走到山頂也不過才七八分鐘,兩人找了個小涼亭坐下。

翦幼竹張開雙臂,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山裏空氣好啊,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這座涼亭還沒拆呢。”

謝嘉佑將墨鏡掛在衣領上,“砰”“砰”兩聲打開兩罐啤酒,“喝嗎?”

“你哆啦A夢啊?”翦幼竹笑著接過其中一罐,啤酒桶外面還有一層薄薄的水汽,翦幼竹敲了敲罐子,握在手裏降溫,卻沒喝。

謝嘉佑並沒將她的小動作看盡眼中,自顧自仰頭灌酒,沒多久一聽啤酒就見了底。

“你就是讓我過來看你喝酒的?如果是這樣,晚上你大可以喝個夠。”

謝嘉佑咽下一大口,喟嘆了聲,“你這麽厲害,怎麽不猜猜我為什麽找你喝酒。”

翦幼竹“切”了聲,“別到時候被我一猜一個準,你面上掛不住。”

謝嘉佑望著她,一副拭目以待的樣子。翦幼竹嗤了句“不信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下有了答案,“你在南城,也見過她了?”

這裏的“她”自然指的是艾初瑤。

謝嘉佑沈默不語,算是默認了。

翦幼竹:“她和你說什麽了?”

謝嘉佑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那看來,她還是在怨你。”翦幼竹嘆了口氣,“說到底,當年是我們對不起她,我一直以為她願意回來,是能放下了。”

“你們都沒錯,錯的是我。”

翦幼竹望了眼遠處高聳的樓宇,思緒回到了高三那年。

她很早就開始早戀,對情感敏感,自然能看出謝嘉佑對自己存在的好感,每當他看見自己又有了新男朋友,就會很長一段時間不理她,分了手之後又故作不情不願地過來安慰她,順便再警告她不要早戀。

事情的轉變發生在高三她生日那天。

那會兒翦幼竹剛和隔壁學校的校霸分手,謝嘉佑打定主意在翦幼竹的生日宴上和她表白,結果喝酒誤事,謝嘉佑醉酒之中錯把艾初瑤當成了翦幼竹,不僅對她深情告白,還親了她。事情從那天之後就一步一步錯了下去,謝嘉佑因為那一個吻,不敢告訴艾初瑤真相,只能將這份假戀情維系下去。

後來陰差陽錯,艾初瑤知道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傷心之下提前出國,三年多都沒再回來過。

翦幼竹去追查過,卻怎麽也查不到當年的真相。

思緒拉回,謝嘉佑把手裏的酒喝完,盯上她手中未動的那一罐,“你到底喝不喝?”

“我生理期,不喝冰的。”

“那給我。”

謝嘉佑伸手去搶,翦幼竹將酒往身後一藏,“喝酒誤事,你還沒長記性?”

“柚子,你不覺得喝酒誤事這四個字從你嘴巴裏說出來,特別沒有說服力嗎?給我吧,以我現在的酒量,還不至於兩瓶啤酒就醉。”

連喝兩瓶酒的結果就是,謝嘉佑沒辦法開車回去,半年沒碰過車的翦幼竹迫不得已坐上駕駛座,一路飆車回去,差點開吐了謝嘉佑。

*

同一時間,遲默和袁渚在翦管家的帶領下,到書房去見翦明遠。

遲默到的時候,翦明遠正在書房喝茶。

“翦董。”遲默和翦明遠打了招呼,示意袁渚將禮物送上,“這是我前一陣子從拍賣會上買來的唐三彩,它應該有個更好聽的名字,但是我記不住,翦董不要介意。”

“你這個小子,說話還是這樣沒大沒小。”翦明遠把那做三彩俑拿過來,左右欣賞了下,“這是仿的騎駝樂舞三彩俑,看成色應該是上世紀原品出土後沒幾年做出的仿品,做工精致、色彩鮮艷,確實不可多得。”

翦明遠和遲家老爺子也算是故交,但遲默和翦明遠真正熟識是在三年前,華亞投拍的一部考古電影請來了翦明遠做顧問,一來二去,兩人才算相熟。

翦明遠把禮物盒子給了翦管家,讓他找時間收到藏寶閣去,“我聽說你家裏一直在給你安排相親,你都看不上?我倒是有侄女挺不錯的,年齡是比你小了些,但絕對是個溫柔乖順的好姑娘。”

“如果是溫柔乖順的話,我還是不糟蹋了。”遲默婉拒道。

翦明遠伸出食指朝他點了兩下,“你這個小子啊,就想著在這件事上氣你的家人,我知道你不喜歡富家千金,但翦伯父要提醒你一句,凡是都沒個萬一,尤其是感情這件事,別把自己的條件框得太死了。”

略微聊了幾句,管家就來喊翦明遠去見客。

“你瞧瞧,說是給我賀壽,但是我連來書房躲清靜的時間也沒有,小默你自便。”

遲默點了點頭,待翦明遠出去後,慢慢在書房踱步欣賞掛在墻上的畫。書房的畫都是翦明遠四處搜羅來的,翦家的藏寶閣裏確實有私人收藏的古畫,但掛在書房的基本都是國內繪畫大師所做,遲默認出其中不少都是出自祝雲山之手。

上面還有落款:明遠侄兒惠存。

遲默瞧著那行字,突然問道:“翦董的翦字是怎麽寫的?竹字頭下面一個間?”

袁渚:“是前羽翦。”

“前羽翦。”遲默望著那副畫,喃喃道,“這倒是一個不多見的姓氏。”

在他快三十年的人生中,也只遇到過兩個。

但願不是他多想了。

長久地在翦明遠的書房待下去也不是辦法,遲默打算出去走走,目的地就定在藏寶閣。

“默總最近對文化歷史是越來越有興趣,想來是受了翦小姐的影響。”

遲默抿直了嘴角,沒有說話。

旋轉樓梯上傳來一陣嘈雜的爭吵,不,或許更準確的來說,是單方面的辱罵。遲默本不想去管,但那陣聲音實在不好聽。

長指在耳邊摁了摁,眉頭緊皺,低聲不耐道:“吵死了。”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在那陣聲音停頓的間隙,清晰地傳到那堆人的耳中。

“哪個不長眼的敢在翦家這麽說我?”翦幼林正為了禮服的事情生氣,氣沖沖地從旋轉樓梯上沖下來,見著的便是長身玉立的遲默。

遲默本就生得好看,那一雙狐貍眼如春日裏打盹的貓兒一樣慵懶,翦幼林一瞬間就看得出神,臟話在嘴邊停住,再說不出口。

身後的伊森管家跟下來,見著遲默便恭敬地打招呼,“默總好。”

“默總?”翦幼林先是微微楞神,待反應過來後,瞬間展開眉眼笑著,靦腆地舔了舔嘴唇,變臉速度讓遲默懷疑剛剛在樓上兇得能打死老虎一樣的女人和面前這個不是同一個人。

“默總您好,我是華亞娛樂星游計劃的學員,我叫……”

“袁渚。”遲默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走吧。”

順便還在心裏冷哼了下:溫柔乖順?

“誒,默總你等一下,我還沒介紹完呢!”

翦幼林對著關上的電梯門狠狠一跺腳,“氣死我了!”

遲默嘴上說著要去藏寶閣,實際上翦家老宅太大,他根本就認不得路,不過這一路走過來,倒也能欣賞到不同的風景。

袁渚:“剛剛那個好像是翦家的小姐,默總這麽做,是不是太不給翦家面子了。”

“面子在翦董那裏給足就行,我連家裏老頭子的面子都不給,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翦家小姐,不必和她廢話。”

“聽剛剛她們說的話,這位翦小姐看中的禮服似乎被另一位小姐先訂走,所以她才這麽生氣。”

遲默懶得理會這些事,悠閑地在老宅裏散著步。

*

壽宴在下午五點十八分開始,翦幼竹本來把時間打算得很好,結果被謝嘉佑這一通打亂了時間,就算是謝嘉佑叫來自己的妝造團隊,整個弄下來也快五點了。

禮服是MUSE家的秋季高定,深灰色的紗裙上點綴著黃、紅、粉色的花朵,裙擺處若隱若現地能看到花朵和和蝴蝶的刺繡。

發型來不及多做設計,簡單吹出一個卷發,在頭上夾了一個同色系的蝴蝶結發夾,綢面的蝴蝶結上點綴著水鉆,在燈光下閃著光。

謝嘉佑一早便換好衣服,穿得竟然也是深灰色的西裝。

翦幼竹睨了他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冤枉,絕對是冤枉。”謝嘉佑聚起雙手做投降狀,“說不定這就叫心有靈犀。”

“屁個心有靈犀。”

兩人坐著謝嘉佑的車一起往老宅去,到門口的時候,翦管家提前接到消息迎出來。

謝嘉佑屈起手臂,翦幼竹瞥了他一眼,“我似乎並沒有邀請你做我的男伴。”

“那我現在邀請尊貴又美麗的翦幼竹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成為您今晚的男伴。”謝嘉佑想了想,怕翦幼竹不答應,補了句,“就當是做個伴。”

“你要是不說最後那句話我就答應了,可我翦幼竹就是喜歡和別人不一樣,沒有男伴我也一樣能成為焦點。”

宴會廳內觥籌交錯,翦博宇跟在翦明遠身邊一起敬酒,遲默是在一位科技公司老板過來敬酒是看到的翦博宇,他立即認出,這是那天把他家小兔子惹哭的那人。

竟然在這裏遇上了。

“默總。”袁渚走到他身後低語了句,“翦小姐和謝嘉佑被拍上熱搜了。”

遲默的眼眸幾乎是立時的冷了下來,“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剛剛,照片據說是下午被拍到的。”袁渚把手機遞給他看。

照片拍攝的角度很隱秘,但透過層層樹枝,能清晰地看到坐在小涼亭裏相談甚歡的兩人 ,連酒都喝的同一款。

其實兩人的表情都不算很輕松,但在遲默眼裏看來就異常刺眼。

遲默咬了咬牙齒,請假的時候用生理期這個理由,轉頭就和人跑一起喝酒去了,之後要是再為她心軟一次,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翦明遠舉著杯子剛好走到他這兒,遲默暫時忍下心裏的不悅,和翦明遠碰杯,說了幾句祝壽詞。翦博宇和他的目光對上,眼神躲避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遲默看起來懶懶散散,好像對什麽都不上心一眼,可一對上他的眼睛,心裏總是毛毛的。

正想找個借口離開,就見翦管家朝這邊招了招手。

翦明遠會意,對遲默說道:“之前和你說的我那個溫順乖巧的侄女,她今天也來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家裏有背景的,怕利益關系牽扯不清,但交個朋友也是好的。”

翦明遠對著宴會廳門口的地方點了下頭,“幼竹,這裏。”

遲默慵懶的笑漸漸僵在臉上,他細細品了品那兩個字。

幼竹……

翦幼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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